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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篇(第2 / 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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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禹錫詩:「賈生王佐才,衛綰工車戲。同遇漢文時,何人居重位?」賈生當文帝時流落不偶而死,是也。衛綰以車戲事文帝為郎爾,及景帝立,稍見親用,久之,為御史大夫,封建陵侯,景帝末年始拜丞相。在文帝時,實未嘗居重位也。

人豈不自知耶?乃自愛其文章,乃更大繆,何也?劉禹錫詩固有好處,及其自稱《平淮西詩》云「城中喔喔晨雞鳴,城頭鼓角聲和平」,為盡李愬之美;又云「始知元和十四載,四海重見昇平年」,為盡憲宗之美。吾不知此兩聯為何等語也?賈島云:「獨行潭底影,數息樹邊身。」其自注云;「二句三年得,一吟雙泪流,知音如不賞,歸卧故山秋。」不知此二句有何難道,至於三年始成,而一吟淚下也?楊衡自愛其句云「一一鶴聲飛上天」,此尤可笑也。

韋應物古詩勝律詩,李德裕、武元衡律詩勝古詩,五字句又勝七字。張籍、王建詩格極相似,李益古律詩相稱,然皆非應物之比也。

杜甫善評詩,其稱薛稷云:「驅車越陝郊,北顧臨大河」,美矣。又稱李邕《六公篇》,恨不見之。皇甫湜《題浯溪頌》云:「次山有文章,可惋只在碎。」亦善評文者。若白居易殊不善評詩,其稱徐凝《瀑布詩》云:「千古長如白練飛,一條界破青山色」;又稱劉禹錫「雪裏高山頭白早,海中仙果子生遲」,「沉舟側畔千帆過,病樹前頭萬木春」,此皆常語也。禹錫自有可稱之句甚多,顧不能知之爾。按「皇甫湜」云云,至「亦善評文者」二十三字,元本自為一條,今據《漁隱叢話》入此則。

黃庭堅喜作詩得名,好用南朝人語,專求古人未使之事,又一二奇字,《漁隱叢話》無「事」字、「又」字。綴葺而成詩,自以為工,其實所見之僻也。《漁隱叢話》「僻」作「狹」。故句雖新奇,而氣乏渾厚。吾嘗作詩題其編後,略云:「端求古人遺,琢抉手不停。方其拾璣羽,往往失鵬鯨。」《漁隱叢話》「抉」作「削」,「拾」作「得」。蓋謂是也。

梅堯臣贈朝集院鄰居詩云:「壁隙透燈光,籬根分井口。」徐鉉亦有《喜李少保卜鄰》云:「井泉分地脈,砧杵共秋聲。」此句尤閒遠也。

熙寧庚戌冬,王荊公安石自參知政事拜相。是日,官僚造門奔賀者相屬于路。公以未謝,皆不見之,獨與余坐于西廡之小閤。荊公語次,忽顰蹙久之,取筆書窗曰:「霜筠一作「松」。雪竹鐘山寺,投老歸歟寄此生。」放筆揖余而入。元豐己未,按《漁隱叢話》作「癸亥」。公已謝事,為會靈觀使,居金陵白下門外。余謁公,公欣然邀余同遊鍾山,憩法雲寺,偶坐于僧房。是時,雖無霜雪,而虛窗松竹皆如詩中之景。余因述昔日題窗,并誦此詩,公撫然曰:「有是乎?」頷首微笑而已。

沈括存中、呂惠卿吉父、王存正仲、李常公擇,治平中,同在館中談詩。存中曰:「韓退之詩乃押韻之文爾,雖健美富贍,而格不近詩。」吉父曰:「詩正當如是,我謂詩人亦未有如退之者。」正仲是存中,公擇是吉甫,四人交相詰難,久而不決。公擇忽正色謂正仲曰:「君子羣而不黨,公何黨存中也?」正仲勃然曰:「我所見如是,顧豈黨邪?以我偶同存中,遂謂之黨,然則君非吉父之黨乎?」一坐大笑。予每評時,多與存中合。按此條亦見《冷齋夜話》。

頃年嘗與王荊公評詩,予謂:「凡為詩,當使挹之而源不窮,咀之而味愈長。至於永叔之詩,才力敏邁,句亦清健,「清健」一作「雄健」,一作「新美」。但恨其少餘味爾。」荊公曰:「不然,如『行人仰頭飛鳥驚』之句,亦可謂有味矣。」然余至今思之,不見此句之佳,亦竟莫原荊公之意。「原」一作「曉」。信乎,所見之殊,不可強同也。

鼎、澧道中有甘泉寺,過客多酌泉瀹茗。天禧末,寇萊公準南遷,題名寺壁。天聖初,丁晉公復南遷,又題名而行。其後范諷為湖南安撫,感二相連斥,遂作詩曰:「平仲酌泉方頓轡,謂之禮佛向南行。層巒下瞰炎荒路,轉使高僧薄寵榮。」

石延年長韻律詩善敍事,其他無大好處,《籌筆驛》、《銅雀臺》、《留侯廟》詩為一集之冠。五言小詩,如「海雲含雨重,江樹帶蟬疏」,「平蕪遠更綠,斜陽寒無輝」者,幾矣。白居易亦善作長韻敍事詩,但格制不高,局於淺切,又不能更風操,雖百篇之意,只如一篇,故使人讀而易厭也。

蘇舜欽以詩得名,學書亦飄逸,然其詩以奔放豪健為主。梅堯臣亦善詩,雖乏高致,而平淡有工,世謂之蘇、梅,其實與蘇相反也。舜欽嘗自歎曰:「平生作詩被人比梅堯臣,寫字被人比周越,良可笑也。」周越為尚書郎,在天聖、景祐閒以書得名,輕俗不近古,無足取也。

元豐癸亥春,予謁王荊公於鍾山。因從容問公:「比作詩否?」公曰:「久不作矣,蓋賦詠之言亦近口業。然近日復不能忍,亦時有之。」予曰:「近詩自何始,可得聞乎?」公笑而口占一絕云:「南圃東岡二月時,物華撩我有新詩。含風鴨綠鱗鱗起,弄日鵝黃裊裊垂。」真佳句也。

王斻游金陵昇元寺僧房,見壁閒繪一金紫丈夫,上題一絕云:「陣前金琕生無愧,「金琕」一作「仙琕」。鼓下蠻奴死合羞。三尺吳縑暗塵土,凛然蒼鶻欲橫秋。」斻不能辨,卷畫歸示其父。王安國平甫曰:「此劉仁瞻像,袁陟詩也。」陟,洪州人,一本云:「袁世弼詩也。世弼,汝州人。」慶曆初登進士第,官至太常博士,壽不滿四十,少有文學,古詩尤佳,惜乎早死,文章多流落。此詩在陟未為佳句,然亦俊拔可喜。「琕」實音「蠙」,陟誤呼也。

唐人詠馬嵬之事者多矣。世所稱者,劉禹錫曰:「官軍誅佞倖,天子捨妖姬。群臣伏門屏,貴人牽帝衣。低回轉美目,風日為無輝。」白居易曰:「六軍不發爭奈何,宛轉蛾眉馬前死。」此乃歌詠祿山能使官軍皆叛,逼迫明皇,明皇不得已而誅楊妃也。噫!豈特不曉文章體裁,而造語惷拙,抑已失臣下事君之禮矣。老杜則不然,其《北征》詩曰:「憶昨狼狽初,事與古先別。一本云:「惟昔艱難初,事與前世別。」……不聞夏商衰,中自誅褒妲。」乃見明皇鑑夏、商之敗,畏天悔過,賜妃子死,官軍何預焉?按《苕溪漁隱》曰:「予觀《冷齋夜話》所論與此相同,但《隱居詩話》乃魏泰道輔所撰,道輔於覺範為前輩,必覺範述其說耳。然老杜謂夏、商誅褒、妲,褒姒,周幽王后也,疑『夏』字為誤,當云『商周』可也。」《唐闕史》載鄭畋《馬嵬詩》,命意似矣,而詞句凡下,比說無狀,不足道也。按畋詩云;「終是聖明天子事,景陽宮井又何人?」

孟浩然入翰苑訪王維,適明皇駕至,浩然倉黃伏匿,維不敢隱而奏知。明皇曰:「吾聞此人久矣。」召使進使業,浩然誦:「北闕休上書,南山歸敝廬。不才明主棄,多病故人疏。」明皇曰:「我未嘗棄卿,卿自不求仕,何誣之甚也?」因命放歸襄陽。世傳如此,而《摭言》諸書載之尤詳。且浩然布衣,闌入宮禁,又犯行在所,而止於放歸,明皇寬假之亦至矣,烏在以一「棄」字而議罪乎?

夏鄭公竦評老杜《初月》詩「微升紫塞外,已隱暮雲端」,以為意主肅宗。此鄭公善評詩也。吾觀退之「煌煌東方星,奈此眾客醉」,其順宗時作乎?「東方」,謂憲宗在儲也。

杜牧用故事,仍于事中復使事,若「虞卿雙璧截肪鮮」是也。亦有趁韻撰造非事實者,若「珊瑚破高齊,作婢舂黃穈」是也。李詢得珊瑚,其母令衣青衣而舂,初無「黃穈」字。其《晚晴賦》云:「忽引舟于青灣,覩八九之紅芰。按《樊川集》云:「復引舟于深灣,忽八九之紅芰。」姹然如婦,嫣然如女。」芰,菱也,牧乃指為荷花。其為《阿房宮賦》云:「長橋卧波,未雩何龍?」牧謂龍見而雩,故用龍以比橋,殊不知龍者,龍星也。《春秋》書「龍鬭于鄭之時門」。退之詩云:「庚午憩時門,臨泉觀鬭龍。」韓自河陽還汴,但道經時門,豈復覩當日之鬭龍耶?按《春秋》書「鬭龍」云云,似宜別為一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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